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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多年抑郁症患者的自白by潍坊心理学会
文章来源:新月心理咨询  击数:145  文章更新时间:2017/11/8  

已连续一周没能有过一天的安睡,终日浑浑噩噩如行尸走肉,昨日睡前特意服了助安眠的药,但临睡前又获知翻译家孙仲旭先生因抑郁症自杀离世,于是挣扎着爬起来决定一定要写点什么,告诉大家得了抑郁症的人到底有一个怎么样的灵魂。
其实几个星期前得知罗宾•威廉姆斯因重度抑郁症自杀时,就整个人都不好了,整一周都无法从那种黑云压城般的情绪中跋涉出来,我的抑郁症只是轻度,已让我受困于极大的无力感,我无法想象一位重度患者,该是如何步履维艰地走过每一个24小时,我也不由开始担心若我也有一日病症加重,又当是如何?
三年半前,我开始有身体不适感,后脑就如同终日压着一块大石,昏昏沉沉瞌睡不止。相伴随的是理解力、记忆力和注意力开始明显走向下滑,这对刚换了一份新工作的我来说着实艰难。直到有一日清晨我终于头痛难耐到无法上班,于是,我去了医院。
坑爹的医生给我的诊断是脑供血不足,并开了一堆对症的药。药有些许的疗效,缓解了我的头痛,但并未卸下我脑中的大石。在那之后的两年间,如那日般的严重症状陆续出现过几次,我自己也开始尝试以各种手段看是否能缓解自己的症状。我每天早睡早起,吃很多的豆制品,每天吃三根香蕉,每个工作日的晚上都要跑步,每个周末都去游泳……但没有一丁点的起色。
在这两年间,我无论睡多少个小时,都还是睡不饱,脑袋始终昏昏沉沉就如同熬夜到三四点时的模样,哈欠连天,随时随地都能睡着。但即便如此,当真要我睡觉的时候,我又要辗转反侧许久方能入睡,且睡眠很浅,一点点风吹草动就会把我惊醒,而在这之前我是一个沾上枕头十秒钟内就能睡着的人。我中午必须午睡,不然下午我的脑袋就会如同要炸裂了一般。而因为此,我开始慢慢不爱与人说话,因为说话很累,开始慢慢不爱与人交际,因为交际很累,更多的时候我选择在床上躺着睡觉,虽然不管我睡多少个小时也仍然睡不醒。我已经快忘了一个清醒的头脑是一种怎样的状态。
2013年开年上来,睡眠越来越差,身体也日益乏力,脑中的大石突然开始疯狂生长变得越来越重。每天早上,我都需要与压着我的那块大石全力对抗才能艰难起床,从不迟到的我开始迟到;我无法再维持上班路上读书的习惯,而转为靠着窗户昏睡;下班时我经常需要在上海南站下车歇息一会,因为我开始会晕地铁,坐时间一长就头晕恶心;我变得没有办法工作,整个大脑的回路就如同被堵塞住了一样,那块疯狂生长的大石也压得我有一半的时间只能趴在桌上;每天一进家门,我就只能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我不想见人,不想接电话,不想与人说话,不想出门,这等简单的事情于我简直苦不堪言,我开始进入如深渊般的社交困境,我的手脚也如同长出了绳索把我彻底捆缚住了。我开始觉得我的人生彻底无望了。后来我才知道,我已经进入了一种轻度的“抑郁木僵”状态。
我看了大量的医生,做了大量的检查,从中医到西医,从脑电图到脑CT,统统无解。我只能回到老家休息了整整一个月,每天早起爬山,想睡就睡,吃很多滋补的食物,去新疆尝试旅行治疗,依旧无解。
终有一日,遇到靠谱的医生建议我去看心理科。初初听到这个诊断,我觉得很可笑,我是一个很豁达开朗之人,而且近几年并不曾有过什么让我郁郁不平的心事,何来的心理疾病,而且我统统都是生理上的症状,与心理疾病又有何干。但我还是去了,果然诊断出来我是抑郁症,而我的所有症状都是抑郁症的肢体症状。初诊时,医生问了我大量的个人问题,为我细细分析我的病因,判定我是因上一份持续三年的工作强度与压力过大,且没能及时调整与排解,而导致在离职后,积攒了三年的疲劳和压力瞬间喷薄而出,从而引发了抑郁症。
医生给我开了对症的药,刚吃下两天,我的症状就几乎被全部压制住了,开始恢复正常的生活,正常起床、正常洗漱、正常交谈、正常工作、正常睡眠,我精神上的麻木状态得到改善。只是我脑中的那块大石还在,始终无法移除。这种药物也让我产生了极大的依赖性,有一次因为医生停诊而停药了几日,我就感到头晕目眩、呕吐不止,身体时不时有一种过电般的发麻感,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中间还有过一段时间的失眠,脑袋累到分分钟就要炸裂,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夜夜睁着眼到天明,我终于可以理解失眠为何会逼死一个人,幸运的是我的失眠只持续了一个星期。
这个过程中,医生尝试了很多不同药物,终于今年7月底的时候,那块大石突然就消失了,我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可惜我只过了三个星期的好日子,那之后石头又回来了,稳稳地压在我的后脑勺上。
说了这么多,我只是想让大家了解抑郁症患者是一种如何的生理状态和心理状态。太多人不了解抑郁症,对抑郁症有误解,从而对周围有抑郁症的人采取了不正确的应对态度,即便是出于善意,但在某种程度上其实反而加重了对方的苦恼。

1、抑郁症的对面不是“快乐”,就像我并没有不快乐。抑郁症的对面是“活力”,是我的身体被病困住了,导致我的人生也如同被困住了,我体内的精力好似被榨干了,导致我的人生也如同被抽空了。所以不要对抑郁症患者说“开心一点”、“想开一点”这种话,导致他抑郁的并非心情,开心一点、想开一点并不会减轻他的病痛,更何况绝大多数抑郁症患者已经失去了“开心、想开”的精神调节机制。
2、因为**条,所以不要以一个人开心不开心来判断他抑郁不抑郁,这两者之间无法划上等号。“你整天那么逗逼,怎么会抑郁呢“这样的判断是彻底的误读。
3、抑郁症是一种病,不是一种悲观失落的心情,不是矫情,不是故作姿态,是管理情绪的机能坏掉了,是大脑中无法分泌出有活力的因子。所以不要对抑郁症患者说“你有啥可抑郁的,我还抑郁呢”这种话,你会对一个癌症患者说“你有啥可乏力难过的,我还乏力难过呢”么?
4、抑郁症是一种病,是病就要吃药。确实有人有轻度抑郁症自己熬着熬着就熬过去了,但对于绝大多数抑郁症患者扛不是一个办法,这不是一个用意志就可以与之对抗的疾病。
5、抑郁症的外部表现非常复杂,悲观低落的心境固然是一种症状,但更多时候还会通过肢体的症状表现出来,比如头昏、乏力等。所以千万不要以没有心理症状而只有生理症状,来否定一个人抑郁症的可能性。
6、不要问抑郁症患者“你为什么要抑郁?“很多人的抑郁症是无法找到确切病因的,就像癌症患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得癌症一样。
7、抑郁症患者的情绪控制能力会较之常人更差,除了经常不想说话外,时常会忍不住情绪失控、脾气暴躁,希望大家都能理解,对于这种情绪上的失控抑郁症患者自己也很苦恼。
8、不要对抑郁症患者说“这又不是什么好事,有什么好到处说的“这种话。抑郁症就是一种普通的疾病,11%的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抑郁症状,这没什么见不得人,”诉说“会缓解抑郁症患者的精神压力。就好象我终日以一种逗逼式的口吻调侃自己的抑郁症,一方面是在排解自己的压力,一方面我也希望通过我的调侃,让大家知道抑郁症是一种病,不要对它有任何的偏见。
9、对抑郁症患者而言,轻如鸿毛的精神负担都会带来难以承受的心理压力。社交活动会有压力,比如与不熟悉的人的聚会,他人的过度关注会有压力,比如家人对婚姻状况的关切,生活的突然变化会有压力,比如从小养到大的宠物的离开。这些压力对于寻常人而言实在尔尔,但抑郁症患者实在没有力气来对抗这些哪怕极度轻微的负面情绪,从而会把他愈发推向精神困局的**深处。不要逼他们去做任何事情,一个安稳的环境对抑郁症患者非常重要。
10、抑郁症患者的孤独与绝望,经常来自于外界的误解或轻视。外界不明白你是真的生病了,而且这种病还很复杂,从而产生许多的冷嘲热讽,这会让抑郁症患者本就黑暗的生活雪上加霜。与抑郁症对抗,患者需要的不是周围人的大道理,而是支持与鼓励,再简单一点,就是理解与关心。

我很幸运我有一个树洞可以让我在无力对抗糟糕情绪时有个排解的出口,我有一群朋友对我不离不弃,随时随地陪我吃饭旅游看电影,我有一群逗逼同事随时给我正能量,让我从来不会过于消极地评价自己。
就是这样。

版权归作者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
作者:朱熠(来自豆瓣)
来源:https://www.douban.com/note/459653285/

过去的两个星期,我一爷们哭的次数加起来大概与我过去10年哭的次数持平。
过去的两个星期,身体崩塌,情绪崩溃,一步一步地走向没有光的所在。

11月2日,因为要赶做一个PPT,第二天要赴外地出差,于是通宵了,紧接着第二天一整天赶场忙碌,奔波到下午七点回到家,躺上床就开始昏睡,昏天暗地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
**近一次通宵也是因为工作。在那之前医生在我一直吃的欣百达基础上,加了种叫米氮平的药,组成**强效的“California Rocket Fuel”,瞬间消除了我所有的躯体症状,我脑中的大石也消失了,这几年来我**次如此的轻松,那种通体舒泰的愉悦感宛若重生。但那次通宵后,药效又迅速消失,重新回归到头昏犯困疲乏的日常。但彼时的我并没意识到这是老天给我的一个警示。
11月4日下午,我开始感觉脑中好似有一个锤子在咚—咚—咚地一下下砸,同时胸口也开始隐隐作痛,我天真地以为只是通宵后遗症,好好休息自会缓过来。
11月5日,锤子的敲打力度越来越强,频度也越来越高,“哐”每砸一下,脑袋疼得就如同要炸裂一般。与此同时,循着后脑疼痛的位置,从脖子到后背一带都痛得如同一块坚硬的铁板,稍稍扭动下脖子,就会感觉筋骨咔咔作响。晚上躺上床,只能在床上蜷缩成一团,尽力找到不舒服中相对**舒服的姿势,只盼能尽快睡着,安睡一夜之后一切又能恢复如常。好不容易昏昏睡去,却又被脑袋里越发凶神恶煞的锤子砸醒,而且发现自己下半身已被汗湿透,艰难地爬起床去洗手间冲洗干净,又重新爬回床上睡去,我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是凌晨两点。迷迷糊糊睡了大概一个小时,再度被下半身盗汗惊醒,全身就如同虚脱了一般无力。就如此这般的醒醒睡睡,在脑中大锤的当当当中熬到了清晨的到来。
我意识到好像是我的抑郁症失控了,我吃的药对我无能为力了,我得去看看医生。但因为我的医生周二才出诊,而且这个时间也无法再挂到其他医生的号,所以我还是得熬四天,没有其他办法,我开始用止痛药芬必得压制我身体里喷涌而出的疼痛感。
那日半夜,芬必得的药效逐渐消失,我又一次从睡梦中被头痛痛醒,疼得用双手使劲砸自己的脑袋,我爬起床想再吃一颗芬必得,让我好歹撑到早上去医院,虽然第二天只有普通门诊,但我翻遍了家里的角角落落也找不到我的药。我无力地瘫在床上。
我拿起手机开始查找附近的24小时药店,查到有一家药店距离我家大概10分钟的步行距离。我艰难地穿上衣服出门了,深秋的上海街头刮着嗖嗖的凉风,往日里明灭的高楼都暗了灯,路旁商店也都闭着门,只有两排路灯发着昏黄的灯光,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偶有车呼啸着驶过。我强忍着一阵阵的疼痛,缓慢地穿过半夜的红绿灯路口,路旁停着一辆出租车,司机把靠背放平在打着盹。
好不容易蹒跚走到药店门口,却发现店门紧闭,我在门上敲了又敲,却没有任何回音。我无力地又拿出手机,开始搜寻其他的药店,发现有另一家药店在距离此处步行约20分钟的地方,按我现在的步行速度,估计半个小时能到达。我这次学乖了,先拨通了药店的电话,铃声在那端空洞地响了好久,在我几乎要放弃时,一个显然被我铃声从睡梦中吵醒的阿姨用疲倦的语气接起了电话。那种感觉就如同《这个杀手不太冷》中的玛蒂尔德佯装镇定地走过千疮百孔的家,敲响了莱昂的门,半晌没有任何动静,杀手越靠越近,这时莱昂的门终于打开了,一片光芒倾泄而出洒在了玛蒂尔德惊恐、绝望的脸上。
我又开始了在黑夜凉风中的跋涉,脑中的锤子哐哐哐得越发厉害,每迈一步脑中就是一场翻江倒海。实在忍不住,我扶着路边栏杆干呕了一会,而后靠着路边的围墙坐了下来,粗粗喘了会气,又起身继续赶路。
终于买到了药,我快步走进路边一家还开着的24小时便利店,拿起一瓶水,付了钱,就匆匆站在便利店门口拆开药,就着水吞了一颗进肚。之后又经过漫长的跋涉才回到家,倒在床上昏昏睡去。

周五请了假,起早去医院挂了门诊的号,医生的诊断结果是我睡眠不好导致躯体症状加重,于是建议我把米氮平的药量加倍,保证睡眠。我回到家在床上躺了一整天,半夜仍旧因盗汗而惊醒,而随着止痛药的药效消失,再次头痛,爬起床跑去厕所扒着马桶把傍晚当饭吃的饼干吐了个精光。
周六,好友生日,早上又吃了止痛药出门,就靠着芬必得撑了一整天,直到晚上依旧就如同前一日般盗汗、头痛、呕吐。
医生给我的药方对我毫无效用。
周日,我想着已连续吃了四天的止痛药,这东西对身体伤害太大,今日即便痛死也不能再吃。我就这么在沙发上躺着,困了就昏昏睡去,醒了就听几耳电视,饿了就起身翻翻家里的橱柜吃些剩下的干粮。夜幕渐渐降临,疼痛感再度如狂风暴雨一样袭来,我蜷缩在沙发里,不知道该拿自己如何是好。差不多每周日晚我都会给家里打电话,今日也不敢再打,因为一听我的口气就知道身体有恙,我也担心会一时控制不住情绪,反而让家里人担心。
蜷缩在昏惨惨的房间里,慢慢的,所有痛苦的前尘往事都从心底里翻涌出来,关于家庭的,关于情感的,关于身体的,关于事业的,凡是所有经历过的苦痛都从角角落落里跳出来,在我的脑海中翻腾,我回顾了自己没什么价值的过往,看着我无比痛苦的现在,又想了想未知的未来,好像看不到任何光亮,我的人生就此被困住了,身体坍塌,没有幸福,就如同张爱玲所写的,一级一级,走进没有光的所在。
我养的猫趴在我的被子上浑然不觉地沉睡着,我又想起我从小养到大的金毛贾六现在远在老家。如果他在身边,此时应该会把头搭在我的身上,用那双幽幽的小眼睛看着我,给我一丁点慰藉,我还要拼命起来给他喂食,带他出去遛达,至少这样我的人生还能有一个支点在撑着我。我在朋友圈里发了一条信息:这个世上爱我甚过爱自己的,无非只有我妈和贾六,但现在却只有你这只只知道睡睡睡的猫在身旁。想起被逼无奈送走的贾六,我原本就已跌入谷底的情绪呼喇喇似大厦倾,全线崩盘,在沙发上抱着自己疼痛难当的脑袋痛哭不止。
我当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要不死了算了,反正活着也一无是处。
这几天每日在朋友圈发自己的近况,说着自己的痛苦。我不是一个愿意多吐露自己痛苦的人,还记得一年多前抑郁症**为严重时,我曾在朋友圈写自己的症状,之后被一个朋友拉黑,我问她拉黑的原因,她说我的朋友圈没有一点正能量,本来上班就挺崩溃的,谁不想找点乐子。我也不想自己是一个浑身负能量的人,只是病已至此,体内哪还有一点可以散发正能量的小太阳。
我只是想能不能在我生理和心理全线崩溃、又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溺毙的时候,会有人如救命稻草一样,打电话给我,说“喂,你怎么样了,我陪你去医院吧。”或者敲开我家房门,说:“嘿,你还活着吗,我给你带了点吃的。”我其实是在用我的方式呼救。但我发出的朋友圈下面,无非就是“加油”、“挺住”、“保重”、“你可以的“这些对于当时的我毫无意义的言辞。
当然真心关心我的人有很多,现如今平静下来再回想当时的种种,都只是我脆弱不堪的玻璃心在作祟,只是当时的我完全没有哪怕一丁点力气来对抗自己的脆弱。
还好。我拼命让自己想着,不行啊,我还没写遗书呢。不行啊,我还有卡债没还清呢。不行啊,我还定了月底去泰国的机票和酒店呢。我拼命告诉自己,我多多少少还有生的牵绊和欲望呢,不能就这样走了。
是死是活,无论如何再去看一下医生再说。就在这时,我看到网上显示我的医生停诊了,当时我对着手机屏幕竟哭着笑出了声,我想本就命悬一线,现在又给我压上**后一根稻草。
我实在无力与我的身体和情绪对抗,只能再度求助止痛药,至少把我身体上的疼痛止住,让我可以撑到第二天。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去了医院,虽然没能挂上号,但我想着不管哪个医生出诊,我总可以现场去找出诊的医生帮我加号,便早早到了诊室的门口候着,等着医生开门。
候了半天,出来一个护士,对候在诊室等着医生加号的病人说:施医生今天的病人都已经满了,所以不能再给你们加号,再加就要到下午了。
我说:“我可以等。“
“但医生不能等啊。“
“给我看病的苏医生停诊了,我没有办法,只能来找医生给我加号了。“
“施医生实在加不了,你可以找下午的邵医生帮你加。“
我只能先离开医院去公司处理了一些工作,等到中午又请假返回医院,候在诊室门口等着邵医生出诊。
邵医生比规定的时间差不多晚了半个小时才出诊,在门口等着加号的病人一拥而入,医生却说:医院的加号系统坏了,现在无法加号。
大家都不死心,死死候在诊室门口,每有病人看完病出来,便进去看能否加号。终于几次之后,加号系统恢复了运作。医生喊着:我只给开药的加号,要看病的我不给加的。我不知道我作为科室的老病人,算是开药,还是看病。但管不了那么多,在一片混乱中把自己的医保卡递了过去。挂上号,我终于稍稍平静了下来,找了个角落坐下,让又开始隐隐作痛的头靠着墙,闭着眼睛等轮到自己。
从中午一点,一直到五点半。窗外已经黑了,魔都明灭的灯火已然开始闪烁,医院里渐渐人走楼空,只剩下楼道里寥寥几个还在候诊的病人,清洁工已经开始打扫卫生。这时,终于叫到我的号了。
我走进诊室,在医生面前坐下。
医生看着我,冷冷地对我说:“你是来开药的吗?“
“医生,我是苏医生的病人,我这几天感觉特别不舒服……“
“不用说了,你要是开药的话,我现在就给你开,看病的话,对不起我不看。”
“医生,我真的很不舒服,拜托你先听一下我的症状。”
“我一看你这个号就是后加的号,你不知道我只给开药的加号吗?”
“我一大清早就来医院了,上午的医生说可以挂下午的号。”
“那你挂上我的号了吗?是我给你加的号!”
“我的医生停诊了,你让我挂谁的号?”
“你能挂到谁的号,就找谁看。你没有挂上我的号。我五点就应该下班了,现在已经六点了,我都快饿死了,我没有义务看你的病你知道吗!”
 “医生我真的很不舒服,如果我能扛的话,我今天也不会在这里等一整天等着你给我诊断。”
 “如果你开药,我现在就给你开,如果你还有其他事,拿上病历本走吧,挂的号可以去退掉。”
“不用了,谢谢。”
说**后一句话的时候,我明显感觉自己有了哭腔,我拿起病历本,转身离开诊室。我强忍着又开始哐哐打鼓的脑袋、又开始垮塌的身体和再度崩溃的情绪,低着头快步走下医院一层层的楼梯。
我想马上走出医院,走到车水马龙的马路当中一躺,一了百了。
走出医院,走进黑沉沉的暮色里,眼泪再也忍不住。我站在一个无人的黑暗角落里,把汹涌到无法抑制的负面情绪一点点排空,几分钟后,我擦干眼泪,重新汇入魔都川流不息的人流里,循着地铁站的方向走去。
我告诉自己,我可以被自己逼死,也绝不能被一个无良医生逼死。

周二,继续请假在家躺着,晚上疼痛再度来袭时,只能又求助芬必得,至此我已经连续吃了七天的止痛药。
周三,我终于挂上了号,而且是光明正大的号。我细细告诉医生我的症状,医生叮嘱我不要再吃止痛药,另外给我加了一种睡前吃的药,用于舒缓紧张焦虑情绪,帮助睡眠。开完药,我心里依旧没底,我在想如果这次医生的诊疗方法依旧无效,那我又该如何。
离开医院,我进了公司,一整天都在忙碌。下午,之前吞下的止痛药又开始失效,疼痛感又开始弥漫我的整个上半身。医生叮嘱了不能再吃止痛药,而他新开的药又只能等到睡前再吃,这次,我真的只能生扛着了。
忙忙碌碌加班到晚上,终于把工作大致完成。我无力地瘫在椅子上,已然气若游丝,感觉自己连起身坐车回家的力气都没有。收拾好东西走出公司大门,艰难行走在昏黄的路灯下,就在猝不及防间,情绪再度决堤。我登上空荡荡的地铁,坐在角落里,把痛到要炸裂的脑袋贴在冰凉的铁皮车厢上,塞上耳机闭上眼睛佯装在睡觉,眼泪却止不住地从眼缝中汩汩流出来,说抑郁难平都是轻的,那种汹涌澎湃的抑郁情绪充盈在我的身体之中,感觉时刻要把我的身体炸裂开。途中几次睁开眼,看到对面座位上的乘客,用诧异的眼神偷偷看着我,我没有力气去掩饰自己的失态,不管不顾继续闭上自己的眼睛。
好不容易回到家,吃了药爬上床,睡前打开手机看了看朋友圈。吃饭,旅游,工作,晒娃,调侃,风景,电影,音乐,恩爱……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这生活不管是幸福的,乏味的,忙碌的,苦恼的,都还在一如往常地继续着。偶尔会有人问候几句,随后又回归到自己的生活里去了。我又想起离开了我的贾六,想起我必须隐瞒现在病况远在家乡的妈,在那之外,可以一起吃喝玩乐、酒肉穿肠的人太多了,但没有谁会真的关心另一个谁的崩溃,这个世界也不会因为谁的崩溃而有些微的改变。
玻璃心地想到这些,刚刚平复下来的情绪又再度咆哮了起来。我冷静了一下,发了条朋友圈宣布告别微信,在我情绪未平之前,我还是远离这个会让我心烦意乱的圈子。

吃了医生给我新开的药,所有的疼痛症状又被压制了下来,但情绪上的洞却仍然补不起来,瘪瘪的,四处漏着风。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这些灰暗到没有一点光的东西写出来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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